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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8/6 21:12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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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的记忆里,她的鼾声是一支生活的晴雨表。小时候,和妈妈躺在那张“吱呀吱呀”做响的旧床板上,她没有打过鼾。她睡得很轻,面对我侧身躺着,仿佛一夜连身都不曾翻一下,惟恐把床弄出声响,惊醒我的睡梦。夜间,我偶然醒来,常常看着妈妈睁着眼睛望着我。


  “妈妈,您怎么还没睡?”


  “我都睡了一觉了。”她总是千篇一律地回答。


  我把身子翻了过去,把脊背甩给了她。当我再次醒来,像向日葵寻找阳光那样,在月光下扭头打量母亲的脸庞时,她还睁着酸涩的眼睛。


  “妈妈,您……”


  “我刚刚睡醒。”她不承认她没睡觉。


  我心里清楚,在我背向她的时候,母亲那双枯干无神的眼睛,或许在凝视着我营养不良的瘦小身体、破旧的衣服……


  我真无法计数,一个历经苦难的中国女性,她的躯体内究竟蕴藏着多少力量。妈妈4岁时,她的姐姐被饿死,为了不让妈妈也被饿死,外婆半夜出去偷吃的,被人追赶,姥姥摔下悬崖,血肉模糊,不治身亡。我无法想像妈妈当时流了多少眼泪。


  年幼的时候,我们家境贫寒,我没有看到过妈妈流泪,只听到过她在我耳畔唱的摇篮曲。


  寒冬的夜晚,风摇晃着深山里我家的小茅屋,树梢像童话中的巫婆,发出尖厉而又悠远的响声。妈妈把我搂在怀里,让我在古老的童谣中闭上眼帘,到童年的梦境中去漫游。


  她呢,我的妈妈,也许只有在我梦中憩睡的时刻,她才守着火炭早已熄灭的冷火盆独自神伤吧?


  我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,自幼与书法结下不解之缘。初一时,在重庆市硬笔书法大赛中,获得了青少年组第一名。当我把领奖通知和登有获奖者名单的《重庆日报》递给母亲时,她当时激动的神色我现在仍记忆犹新。她把煤油灯挑得亮些,神往地凝视着……她笑了,在我的记忆中,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样欣慰,这笑容是从她心底漾起的波浪,浮上母亲的嘴角。


  为了领奖的事,家里召开了一个“紧急会议”,决定由我们班主任李老师在国庆节带我去重庆领奖。我问妈妈,到重庆得花多少钱。妈妈从未出过远门,她就连夜冒雨问出过远门的人,一算计,我和班主任的往返车票和其它开支大约在元左右。妈妈很大方,一下塞给我元钱,我从未见过她出手这么大方过。我知道,我们家没有钱,这钱全都是借来的,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钱的分量,好沉好沉。


  我说:“妈,我不想去了,我给组委会那边打个电话,叫他们把奖品和奖金寄过来就行了。”妈妈摸着我的头:“去吧,咋不去了呢?钱嘛,妈妈有!”在昏暗的油灯下,我看见了妈妈的眼里盈着泪光,不知她是为我获奖而骄傲,还是为家境的贫寒而难过。


  妈妈平时很节约。家里的鸡蛋除了给我吃一部分以外,其它的都要拿到市场去卖,还有蔬菜,也是大部分要卖的。每次到城里去卖东西时,她都起得特别早,热点剩饭,再和着泡菜凑和凑和。等妈妈步行两个小时到了城里,天才蒙蒙亮。两个小时的路程,她都舍不得花2.5元的车费,晨雾中,妈妈的腰被压得很低很低,侧面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大的“?”号。那样子像是在叩问大地,这艰苦的岁月哪一天才能结束;这曲折的路,何时才是尽头?


  小时候,我也经常欢天喜地地同妈妈去县城。中午了,妈妈都要给我买吃的,她自己从不吃东西。我给她吃,她总是回答:“妈不饿,你吃吧。”妈妈总是微笑着看着我这个馋猫。现在想想,我那时真是不懂事啊!


  妈妈把去重庆的钱给了我后,便忙着给我收拾东西,牙膏、牙刷、毛巾……还有我最体面的衣服。


  年,我因文学作品获奖,要赴京出席一个大会。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,妈妈不放心,她说要送我到县火车站,把我送上火车。母亲从没出过远门,又不识字,再说到达火车站往返要十几个小时。我固执地不要她送。那时我们家没有电话,她一再叮嘱我要与“组织”保持联络,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给叔叔家打电话(叔叔家与我们家有近1小时的路程)。那几天,平时从早忙到晚的妈妈整天呆在叔叔家的电话旁边。我到了县城火车站,买了票后便给她打电话,电话一声还没有响完,妈妈便一把抓起了听筒;到了北京后,在西站看到接我们的车后,我又给她打电话,一样,一声还未结束,话筒又被抓起……


  等我从北京回来了,我给妈妈讲了很多“北京见闻”,比如到了长城、天安门、毛主席纪念堂等等,当我说到故宫、北海公园时,她却不知道了,我给她看了很多照片……那天晚上,我给妈妈讲了很多,讲了很久……


  不知不觉,妈妈睡着了,又打起了鼾。妈妈睡得很香,很沉。


  上了省重点高中后,我对书法和文学达到了痴迷的地步,还担任了学校文学社社长兼校报主编,再加上自己不喜欢理科,所以功课成绩下滑得相当快,最终我未能考上大学。


  这是儿子对母亲最严酷的打击。以往在乡邻面前以我为傲的母亲黯然了许多。


  但她没有为此而垂泪,也没有过多地谴责我。只感叹说我不该出生在农村,做了她的儿子,她没有给我良好的学习环境。她把我的过失,又背在了自己肩上:“都怨我,没有文化,大字识不了几升,没有培养好你……”啊,妈妈,当我今天回想起您的这些话时,我的眼睛又潮湿了!


  高中毕业后,我到成都一家杂志社做了记者,回家的机会也多了起来,常常睡在沙发上与母亲同室而居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,由于我工作顺利,收入较丰,妈妈心神安定,她几乎夜夜都要发出微微的鼾声。久而久之,我也养成了一种条件反射,似乎只有听到妈妈的鼾声,我才能睡得更踏实,连梦境仿佛也随着她的鼾声而变得更加绚丽了。


  只是好景不长,后来我又转行经商,由于诸多原因,两年时间下来,我亏损惨重,有好几个月,我成天呆在家里。那段时间,夜里我再也没有听到妈妈的鼾声,半夜有时发现她在偷偷地叹气。


  没过多久,我参*到了部队。离别前,妈妈用手抚去飘落在我头上的雪花,“别担心我,既然到了部队,你就要好好干”。


  “嗯。”我低垂下头。


  “妈,天冷,您快回家吧。”


  “妈不冷,再送你一程吧!”妈妈有些哽咽。


  她用手掌抹去我眼角上的泪痕,又给我把领扣系上,叮咛我说:“今后有假期时,回村里看看妈妈。妈妈生平相信一句话,没有趟不过去的河。家里你就放心吧。”


  我朝汽车走去,三步一回头,两步一张望。汽车开动了,母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,我突然像失掉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,泪水夺眶而出。


  也就是从这天起,我似乎一下子变得成熟了。那段时间,我经常做着一个相似的梦,不是我背着母亲过河,就是梦见背着她爬山过岭;更奇怪的是,我有时还梦见我变成了叔叔家的那头老牛,驮着母亲在乡间的古道上往前走。


  去年我探亲回家,发现母亲的枕头旁边放着一本厚书,里面工工整整地夹着我很早以前写给她的5封信,妈妈笑着说:“我每晚睡觉前都要看看这些信。”


  那一晚,妈妈又开始打鼾了。她苍老了,衣衫褴褛,床前的胶鞋还破了两个洞。母亲呼吸匀称,面孔安详。似乎她不知道人生的酸甜苦辣,也没意识到心灵上的沉重负荷。静听妈妈的鼾声,我内心翻江倒海,继而为之泪落。


  说起来,也真令人费解,我讨厌听到别人的鼾声,却非常喜欢听妈妈的鼾曲。去年我在重庆和几个朋友住在一间宾馆,同室的一个朋友鼾声大作。半夜我逃到隔壁另一朋友的房间逃避鼾声,哪知这厮打鼾的功力更深,结果我彻夜未能成眠,在夜里又想起了妈妈。


  只有妈妈的鼾声,对我是安眠剂。尽管她的鼾声,和别人没有多大差别,但我听起来却别有韵味,她的鼾声既是儿歌,也是一支迎接黎明的晨曲。她似乎在用饱经沧桑的鼾歌,轻唤着绿色方阵中的儿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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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:傅录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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