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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3/1 16:5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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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贤袭人娇嗔箴宝玉

话说史湘云跑了出来,怕林黛玉赶上,宝玉在后忙说:"仔细绊跌了!那里就赶上了?"林黛玉赶到门前,被宝玉叉手在门框上拦住,笑劝道:"饶他这一遭罢。"林黛玉搬着手说:"我若饶过云儿,再不活着!"湘云见宝玉拦住门,料黛玉不能出来,便立住脚笑道:"好姐姐,饶我这一遭罢。"恰值宝钗来在湘云身后,也笑道:"我劝你两个看宝兄弟分上,都丢开手罢。"黛玉道:"我不依。你们是一气的,都戏弄我不成!"宝玉劝道:"谁敢打趣你!你不打趣他,他焉敢说你?"四人正难分解,有人来请吃饭,方往前边来。

上回中,黛玉见宝玉宝钗双双而来,心生妒意,宝玉辩解几句,她便*气回房。这时宝玉急忙过来劝解,然而黛玉却是"死"不离嘴。这里又说"不活着",虽是玩笑,却也让人联想到她的爱情观是毁灭性的,爱不成就死。

宝钗两不得罪,做和事佬,圆滑。

她们吃饭要到前边来,再次告诉我们,宝黛现在住在贾母上房后院里。

这段描写非常生动传神,真实地呈现出宝黛钗湘那种天真烂漫,充满童趣的生活画面,如闻如见。

那天早又掌灯时分,王夫人、李纨、凤姐、迎、探、惜等往贾母这边来,大家闲话了一回,各自归寝。湘云仍往黛玉房中安歇。

宝玉送他二人到房,那天已二更多时,袭人来催了几次,方回自己房中来睡。次日天明时,便披衣靸鞋往黛玉房中来,不见紫鹃、翠缕二人,只见他姊妹两个尚卧在衾内。那林黛玉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,安稳合目而睡。那史湘云却把一把青丝拖于枕畔,被只齐胸,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,又带着两个金镯子。宝玉见了,叹道:"睡觉还是不老实!回来风吹了,又嚷肩窝疼了。"一面说,一面轻轻的替他盖上。林黛玉早已睡了,觉得有人,就猜着定是宝玉,因翻身一看,果中其料。因说道:"这早晚就跑过来作什么?"宝玉笑道:"这天还早呢!你起来瞧瞧。"黛玉道:"你先出去,让我们起来。"宝玉听了,转身出至外边。

湘云是先于黛玉来贾府的,那时宝、湘随贾母,湘云由袭人服侍。现大了,黛玉也有了自己的房间,湘云和黛玉作伴而睡,很合理。你看!黛湘玩笑过后,不又和好如初吗?所以,对她们的时恼时好,我们确实没必要计较。

即便睡态,曹公也是紧绕人物特征来描写。黛玉的睡态,让人觉得她娇弱;湘云的睡态,让人觉得她身健,不拘小节。

宝玉给史湘云盖被子,她却没醒,倒是黛玉先醒了。这反映出湘云凡事不放心上,大大咧咧,黛玉则爱度量。

靸(sǎ):把鞋后帮踩在脚后跟下。

披衣靸鞋,说明宝玉衣鞋未穿好,就往黛玉房里跑,这是因湘云头一次来。体现出他重情和贪玩。

黛玉起来叫醒湘云,二人都穿了衣服。宝玉复又进来,坐在镜台旁边,只见紫鹃、雪雁进来伏侍梳洗。湘云洗了面,翠缕便拿残水要泼,宝玉道:"站着,我趁势洗了就完了,省得又过去费事。"说着,便走过来弯腰洗了两把。紫鹃递过香皂去,宝玉道:"这盆里的就不少,不用搓了。"再洗了两把,便要手巾。翠缕道:"还是这个毛病儿,多早晚才改。"宝玉也不理,忙忙的要过青盐擦了牙,嗽了口。完毕,见湘云已梳完了头,便走过来笑道:"好妹妹,替我梳上头罢。"湘云道:"这可不能了。"宝玉笑道:"好妹妹,你先时怎么替我梳了呢?"湘云道:"如今我忘了,怎么梳呢?"宝玉道:"横竖我不出门,又不带冠子勒子,不过打几根散辫子就完了。"说着,又千妹妹万妹妹的央告。湘云只得扶过他的头来,一一梳篦。在家不戴冠,并不总角,只将四围短发编成小辫,往头心发上归了总,编一根大辫,红绦结住。自发顶至辫梢,一路四颗珍珠,下面有金坠脚。湘云一面编着,一面说道:"这珠子只三颗了,这一颗不是的。我记得是一样的,怎么少了一颗?"宝玉道:"丢了一颗。"湘云道:"必是外头去掉下来,不妨被人拣了去,倒便宜他。"黛玉一旁盥手,冷笑道:"也不知是真丢了,也不知是给了人镶什么戴去了!"宝玉不答,因镜台两边俱是妆奁等物,顺手拿起来赏玩,不觉又顺手拈了胭脂,意欲要往口边送,因又怕湘云说。正犹豫间,湘云果在身后看见,一手掠着辫子,便伸手来"拍"的一下,从手中将胭脂打落,说道:"这不长进的毛病儿,多早晚才改过!"

史湘云本由贾母带大,后家去了,贾母便将翠缕给了她。所以,翠缕原是贾母身边的丫鬟。

宋王珪有诗云:"翠缕争垂柳,红酥旋点花。林中都未有,疑是旧年华。"翠缕,形容垂柳枝条嫩绿,形态柔美。所以翠缕:一是暗示史湘云在贾府曾有过短暂快乐时光,二是暗示她晚景孤寂凄凉。因"翠缕争垂柳,红酥旋点花"都"疑是旧年华"。

文中可以看出,宝玉生活随意不讲究,。洗脸时不仅用湘云洗过脸后的残水,连毛巾都不用。

上次他去了袭人家后,李嬷嬷来到他房间,也是见着遍地都是丫头嗑的瓜子壳非常气愤。

另外吃胭脂,也反映出他生活不讲究。然而这些看似不良的生活习性,后来却帮了他大忙,使得抄家后,他还能度过那一段艰难困苦的日子。

黛玉说掉的那颗珍珠,"也不知是给了人镶什么去了。"自然是指镶"金"去了。故宝玉不答。黛玉时不时的提起"金玉缘",虽是玩笑,却也是给宝玉一个提醒。

这里,湘云就在黛玉眼鼻子底下给宝玉梳头,黛玉却没有表示不高兴,可宝玉一和宝钗在一起,便醋意大发,为什么?很简单,就因此时薛姨妈在府里刮起了"金玉良缘"风。

那时有香皂了。这表明当时的清朝与西方各国有着一定的经贸往来。

多早晚:什么时候。

一语未了,只见袭人进来,看见这般光景,知是梳洗过了,只得回来自己梳洗。忽见宝钗走来,因问道:"宝兄弟那去了?"袭人含笑道:"宝兄弟那里还有在家的工夫!"宝钗听说,心中明白。又听袭人叹道:"姊妹们和气,也有个分寸礼节,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!凭人怎么劝,都是耳旁风。"宝钗听了,心中暗忖道:"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,听他说话,倒有些识见。"宝钗便在炕上坐了,慢慢的闲言中套问他年纪家乡等语,留神窥察,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。

袭人生气,原因有二:

一是她见不得宝玉黑夜白日都往黛玉房间里跑,二是刚才宝玉又欲吃胭脂,可能被她看见了。

就第一点来说,她确实忘记了自己的身份,管得太宽。史湘云初来,宝玉念及姊妹情,与湘黛玩得似有点忘情,没什么,很正常。他是男孩,重情、贪玩,是天性。你容忍不了,难道宝玉是你的私人财产吗?过分。

上次,宝玉讲耗子精故事,最后时刻,宝钗来了;上回,黛玉哭得要死要活,关键时刻,宝钗把宝玉推走了;现在,一大早,宝钗又来了,一进门便问:"宝兄弟那去了?"她就像个密探,时时监视着宝玉的行踪。她表面上不动声色,暗中却在窥视着宝玉的一举一动。

现见袭人如此言语,她便又留神窥察,欲纳于知己,结成同盟,更见其心机。宝钗,总是深藏不露啊!

一时宝玉来了,宝钗方出去。宝玉便问袭人道:"怎么宝姐姐和你说的这么热闹,见我进来就跑了?"问一声不答,再问一声,袭人方道:"你问我么?我那里知道你们的原故。"宝玉听了这话,见他脸上气色非往日可比,便笑道:"怎么动了真气?"袭人冷笑道:"我那里敢动气!只是从今以后别再进这屋子了。横竖有人伏侍你,再别来支使我。我仍旧还伏侍老太太去。"一面说,一面便在炕上合眼倒下。宝玉见了这般景况,深为骇异,禁不住起来劝慰。那袭人只合了眼不理。宝玉无了主意,因见麝月进来,便问道:"你姐姐怎么了?"麝月道:"我知道么?问你自己便明白了。"宝玉听说,呆了一回,自觉无趣,便起身叹道:"不理我罢,我也睡去。"说着,便起身下炕,到自己床上歪下。袭人听他半日无动静,微微的打鼾,料他睡着,便起身拿一领斗篷来,替他刚压上,只听"忽"的一声,宝玉便掀过去,也仍合眼装睡。袭人明知其意,便点头冷笑道:"你也不用生气,从此后我只当哑子,再不说你一声儿,如何?"宝玉禁不住起身问道:"我又怎么了?你又劝我。你劝我也罢了,才刚又没见你劝我,一进来你就不理我,*气睡了。我还摸不着是为什么,这会子你又说我恼了。我何尝听见你劝我什么话了。"袭人道:"你心里还不明白,还等我说呢!"

宝钗特来找宝玉,宝玉来了,她反而一声不语出去,明显的是责怪宝玉去了黛玉处,她吃醋。人们总习惯于责怪黛玉心眼小,难道宝钗心眼不小吗?不过,她阴,不容易被人发现而已。

宝玉吃胭脂虽然是袭人生气的一个原因,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她见不得宝玉不分日夜和黛玉在一起,恨不得宝玉时时围着她转才好。这也是一个"妒"字作怪。

她的行为已由"娇"转变为"骄"。她后来居然还敢在王夫人面前状告黛玉,真是得意忘形。

由于宝钗根本近不了宝玉,却让袭人错以为她端庄恭肃,和她站一条线上,实没眼光。她为宝钗不遗余力,最后却被赶出去另嫁他人。正是:螳螂捕蝉,*雀在后。不知那时的她,醒悟了没有?后悔不后悔?

宝玉国民好男孩啊!怪不得女孩都爱。

正闹着,贾母遣人来叫他吃饭,方往前边来,胡乱吃了半碗,仍回自己房中。只见袭人睡在外头炕上,麝月在旁边抹骨牌。宝玉素知麝月和袭人亲厚,一并连麝月也不理,揭起软帘自往里间来。麝月只得跟进来,宝玉便推他出去,说:"不敢惊动你们。"麝月只得笑着出来,唤了两个小丫头进来。宝玉拿一本书,歪着看了半天,因要茶,抬头只见两个小丫头在地下站着。一个大些儿的生得十分水秀,宝玉便问:"你叫什么名字?"那丫头便说叫蕙香。宝玉又问:"是谁起的?"蕙香道:"我原叫芸香的,是花大姐姐改了蕙香。"宝玉道:"正经该叫晦气罢了,什么蕙香呢!"又问:"你姊妹几个?"蕙香道:"四个。"宝玉道:"你第几?"蕙香道:"第四。“宝玉道:"明儿就叫四儿,不必什么蕙香兰气的。那一个比这些花,没的玷污了好名好姓。"一面说,一面命他倒了茶来吃。袭人和麝月在外间听了抿嘴而笑。

这一日,宝玉也不大出房,也不和姊妹丫头等厮闹,自己闷闷的,只不过拿着书解闷,或弄笔墨,也不使唤众人,只叫四儿答应。谁知四儿是个聪敏乖巧不过的丫头,见宝玉用他,便变尽方法笼络宝玉。至晚饭后,宝玉因吃了两杯酒,眼饧耳热之际,若往日则有袭人等大家喜笑有兴,今日却冷清清的一人对灯,好没兴趣。待要赶了他们去,又怕他们得了意,以后越发来劝,若拿出做上的规矩来镇唬,似乎无情太甚。说不得横心只当他们死了,横竖自然也要过的。便权当他们死了,亳无牵挂,反能怡然自悦。因命四儿剪灯烹茶,自己看一回《南华经》。正看至《外篇胠箧》一则,其文曰:

故绝圣弃知,大盗乃止,擿玉毁珠,小盗不起,焚符破玺,而民朴鄙,掊斗折衡,而民不争,殚残天下之圣法,而民始可与论议。擢乱六律,铄绝竽瑟,塞瞽旷之耳,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;灭文章,散五采,胶离朱之目,而天下始含其明矣,毁钩绳而弃规矩,攦工倕之指,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。

看至此,意趣洋洋,趁着酒兴,不禁提笔续曰:

焚花散麝,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,戕宝钗之仙姿,灰黛玉之灵窍,丧减情意,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。彼含其劝,则无参商之虞矣,戕其仙姿,无恋爱之心矣,灰其灵窍,无才思之情矣。彼钗、玉、花、麝者,皆张其罗而穴其隧,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。

续毕,掷笔就寝。头刚着枕忽睡去,一夜竟不知所之,直至天明方醒。翻身看时,只见袭人和衣睡在衾上。宝玉将昨日的事已付与度外,便推他说道:"起来好生睡,看冻着了。"

宝玉这回真生气了。袭人管得太宽,是该这样了。宝玉的气话中:"什么蕙香、兰气的",含"袭人"之意,"那一个配比这些花",点姓。"花袭人"在内,有趣。"别玷污了好名好姓",反讥,解恨。

那么小的四儿,都知笼络宝玉,宝玉真是女孩堆里的香饽饽。

庄子《南华经》中的《外篇胠箧》注释、译文及赏析

胠箧:打开箱子。

圣:圣人。

知:智慧。

擿(zhì):同"掷"。

符、玺:符和玺都是古代用作凭证的信物。符由两半竹片组成,合在一起验真伪。玺就是印玺。

朴鄙:朴实浑厚。

掊:打破。

斗:斗斛。

衡:秤杆。

殚残:尽毁。

擢乱:搅乱。

铄绝:毁折。

竽瑟:两种乐器之名,这里泛指各种乐器。

瞽旷:即师旷,先秦著名的音乐大师。因他眼瞎,所以又叫他"瞽旷"。瞽,瞎眼。

文章:文彩,花纹。

五采:即五色。

离朱,上古名人,传说他目力过人,明察秋毫。

含:保全。

钩绳:钩弧和墨线。

规矩:圆规和角尺。

攦(lì):折断。

工倕:传说中的能工巧匠。

译文

所以,断绝圣人摒弃智慧,大的盗窃行为就会中止;弃掷玉器毁坏珠宝,小的盗贼就会消失;焚烧符记破毁印玺,百姓就会朴实浑厚;打破斗斛折断秤杆,百姓就没有争执;毁尽圣人之法,百姓方能谈论是非曲直。搅乱六律,毁折所有乐器,并且堵住师旷的耳朵,天下人方能保全他们原有的听觉;消除纹饰,离散色彩,并粘住离朱的眼睛,天下人方能保全他们原有的视觉;毁坏钩弧和墨线,抛弃圆规和角尺,折断工倕的手指,天下人方能保有他们原本的智巧。

赏析

庄子于本段中,提出"绝圣"与"弃知",倡导摒弃一切社会文化,回归原始社会状态的*治主张与思想。他抨击儒家"仁义"的虚伪,有一定进步意义,但主张回归原始却是消极的。

宝玉续篇译文

焚烧鲜花(赶走袭人)散绝麝香(辞退麝月),闺阁中人方能保全她们原本的规劝之言(意即无有对我的劝诫);戕伤宝钗的美貌,塞堵黛玉的灵窍,衰减对她们的情意,闺阁中人就无所谓美与丑了。让她们所谓的劝诫含在自己肚子里(即打消劝诫的念头),也就没有了闹矛盾的忧虑。毁掉宝钗的美貌,就没有了贪恋她娇姿的心思;塞堵黛玉的灵窍,就没有了爱慕她才华之情。那宝钗、黛玉、袭人、麝月四人,就如张开的罗网,挖好的陷井,迷眩得天下人缠陷其中而难以自拔啊!

本段大意是没有了袭人麝月的劝诫,不贪恋宝钗的美貌,不爱慕黛玉的才华,就没了烦恼。

庄文的主旨是抨击儒家"仁义"的虚伪性,摒弃一切社会进步文化,宝玉续文的意旨是断绝闺阁情,两者格局不同。

原来袭人见他无晓夜和姊妹们厮闹,若直劝他,料不能改,故用柔情以警之,料他不过半日片刻仍复好了。不想宝玉一日夜竟不回转,自己反不得主意,直一夜没好生睡得。今忽见宝玉如此,料他心意回转,便越性不理他。宝玉见他不应,便伸手替他解衣,刚解开了钮子,被袭人将手推开,又自扣了。宝玉无法,只得拉他的手笑道:"你到底怎么了?"连问几声,袭人睁眼说道:"我也不怎么。你睡醒了,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,再迟了就赶不上。"宝玉道:"我过那里去?"袭人冷笑道:"你问我,我知道?你爱往那里去,就往那里去。从今咱们两个丢开手,省得鸡声鹅斗,叫别人笑。横竖那边腻了过来,这边又有什么四儿‘五儿伏侍。我们这起东西,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。"宝玉笑道:"你今儿还记着呢!"袭人道:"一百年还记着呢!比不得你,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,夜里说了,早起就忘了。"宝玉见他娇嗔满面,情不可禁,便向枕边拿起一根玉簪来,一跌两段,说道:"我再不听你说,就同这个一样。"袭人忙的拾了簪子,说道:"大清早起,这是何苦来,听不听什么要紧,也值得这种样子。"宝玉道:"你那里知道我心里急!"袭人笑道:"你也知道着急么!可知我心里怎么着?快起来洗脸去罢。"说着,二人方起来梳洗。

宝玉往上房去后,谁知黛玉走来,见宝玉不在房中,因翻弄案上书看,可巧翻出昨儿的《庄子》来,看至所续之处,不觉又气又笑,不禁也提笔续书一绝云:

无端弄笔是何人?作践南华庄子文。不悔自己无见识,却将丑语诋他人。

写毕,也往上房来见贾母,后往王夫人处来。

宝玉天明翻身醒来,只见袭人和衣睡在他被子外面(在衾上),是关怀乎?还是?这在当时,肯定是悖礼行为。不得不说,袭人有野心。她的所谓无微不至,包藏着利欲熏心。她虽然仅是个丫鬟,却有喧宾夺主之意。可以说,这是她极力反对宝黛亲密的真正居心。她之所以帮宝钗,是因为她没发现宝钗和宝玉过往密切。袭人,袭人,暗中"袭"击人啊!不是善茬!

宝玉续文说的是要绝了闺阁情,与庄子文的意思完全不同,仅是套用了"庄文"的形式而已,故黛玉说他糟蹋了"南华庄子文"。宝玉续文又将黛玉和钗、袭、麝看成同类,说她们"皆张其罗而穴其隧,所以迷昡缠陷天下者也",黛玉当然有气,故说他"不悔自己无见识,却将丑语诋他人。"原来你是个皂白不分的糊涂虫啊!

宝玉"立场不坚",黛玉必将仍要对他进行试探,两人的小纠缠仍将继续下去。

二、俏平儿软语救贾琏

谁知凤姐之女大姐儿病了,正乱着请大夫来诊脉。大夫便说:"替夫人奶奶们道喜,姐儿发热是见喜了,并非别病。"王夫人凤姐听了,忙遣人问:"可好不好?"医生回道:"病虽险,却顺,倒还不妨。预备桑虫猪尾要紧。"凤姐听了,登时忙将起来: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,一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,一面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,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。外面又打扫净室,款留两个医生,轮流斟酌诊脉下药,十二日不放家去。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斋戒,凤姐与平儿都随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。

大姐儿即后来的巧姐,此时得的是天花。

天花是由天花病*感染人引起的一种烈性传染病,痊愈后可获终生免疫,故大夫说要向太太(王夫人)奶奶(凤姐)道喜。

天花传染性强,病情重,致死率极高,故大夫又说"病险"。

天花没有确定的治疗方法,患者必须严格隔离直至痊愈,其衣服、用具、呼吸道分泌物、疱疹渗出物需要严格消*。

此病以预防为主,接种天花疫苗(种牛痘)。

凤姐做法中的供奉痘疹娘娘、用大红尺头布给奶子丫头裁衣,属迷信,不起作用。

而打扫净室消*,命贾琏隔房,却是做的对的,因天花传染性强。

再则,中医认为天花是因体内湿热蕴郁,外感时邪病*而致,所以患者饮食应清淡,故忌煎炒也对。

那时还不知种痘,只能采用药物治疗。桑虫具有化瘀、止痛、止血、解*之功效,对治疗痘疮有一定的疗效。

猪尾若指猪尾草,它有利尿、活血、解*、消肿的作用,可治疗"热*疮疡"类病症,用它治疗"天花痘疹",也是对症。

若指猪尾巴,因含有较多的胶原质,在患者"*尽癍回"时,可以防止和减轻脸部因水痘破溃结痂形成麻脸影响美容。

那个贾琏,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,独寝了两夜,便十分难熬,便暂时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。不想荣国府内有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,名叫多官,人见他懦弱无能,都唤他作"多浑虫"。因他自小父母替他在外娶了一个媳妇,今年方二十来往年纪,生得有几分人才,见者无不羡爱。他生性轻浮,最喜拈花惹草,多浑虫又不理论,只是有酒有肉有钱,便诸事不管了,所以荣宁二府之人都得入手。因这个媳妇美貌异常,轻浮无比,众人都唤他作"多姑娘儿"。如今贾琏在外熬煎,往日也曾见过这媳妇,失过*魄,只是内惧娇妻,外惧变宠,不曾下得手。那多姑娘儿也曾有意于贾琏,只恨没空。今闻贾琏挪在外书房来,他便没事也要走两趟去招惹。惹的贾琏似饥鼠一般,少不得和心腹小厮们计议,合同遮掩谋求,多以金帛相许。小厮们焉有不允之理,况都和这媳妇是好友,一说便成。是夜二鼓人定,多浑虫醉昏在炕,贾琏便溜了来相会。进门一见其态,早已*飞魄散,也不用情谈款叙,便宽衣动作起来。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,一经男子挨身,便觉遍身筋骨瘫软,使男子如卧绵上,更兼淫态浪言,压倒娼妓,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。那贾琏恨不得连身子化在他身上。那媳妇故作浪语,在下说道:"你家女儿出花儿,供着娘娘,你也该忌两日,倒为我脏了身子,快离了我这里罢。"贾琏一面大动,一面喘吁吁答道:"你就是娘娘!我那里管什么娘娘!"那媳妇越浪,贾琏越丑态毕露。一时事毕,两个又海誓山盟,难分难舍,此后遂成相契。

贾琏找清俊小厮出火,即所谓的"贴烧饼"也。

酒头厨子多官,只要有酒有肉有钱即可,其它诸事不管,十足的糊涂浑蛋虫,故为"多浑虫"。其媳妇见男人就上,故为"多姑娘"。

本段写贾琏之淫极,反衬出宝玉之正派。对比着写,能更好地立起宝玉的正面形象。

一日大姐*尽癍回,十二日后送了娘娘,合家祭天祀祖,还愿焚香,庆贺放赏已毕,贾琏仍复搬进卧室。见了凤姐,正是俗语云"新婚不如远别",更有无限恩爱,自不必烦絮。

次日早起,凤姐往上屋去后,平儿收拾贾琏在外的衣服铺盖,不承望枕套中抖出一绺青丝来。平儿会意,忙拽在袖内,便走至这边房内来,拿出头发来,向贾琏笑道:"这是什么?"贾琏看见着了忙,抢上来要夺。平儿便跑,被贾琏一把揪住,按在炕上,掰手要夺,口内笑道:"小蹄子,你不趁早拿出来,我把你膀子撅折了。"平儿笑道:"你就是没良心的。我好意瞒着他来问,你倒赔狠!你只赔狠,等他回来我告诉他,看你怎么着。"贾琏听说,忙赔笑央求道:"好人,赏我罢,我再不*狠了。"

一语未了,只听凤姐声音进来。贾琏听见松了手,平儿刚起身,凤姐已走进来,命平儿快开匣子,替太太找样子。平儿忙答应了找时,凤姐见了贾琏,忽然想起来,便问平儿:"拿出去的东西都收进来了么?"平儿道:"收进来了。"凤姐道:"可少什么没有?"平儿道:"我也怕丢下一二件,细细的查了查,也不少。"凤姐道:"不少就好,只是别多出来罢?"平儿笑道:"不丢万幸,谁还添出来呢?"凤姐冷笑道:"这半个月难保干净,或者有相厚的丢下的东西:戒指、汗巾、香袋儿、再至于头发、指甲、都是东西。"一席话,说的贾琏脸都*了。贾琏在凤姐身后,只望着平儿杀鸡抹脖使眼色儿。平儿只装着看不见,因笑道:"怎么我的心就与奶奶的心一样!我就怕有过个,留神搜了一搜,竟一点破绽也没有。奶奶不信时,那些东西我还没收呢,奶奶亲自翻寻一遍去。"凤姐笑道:"傻丫头,他便有这些东西,那里就叫咱们翻着了!"说着,寻了样子又上去了。

平儿指着鼻子,晃着头笑道:"这件事怎么回谢我呢?"喜得个贾琏身痒难挠,跑上来搂着,"心肝肠肉"乱叫乱谢。平儿仍拿了头发笑道:"这是我一生的把柄了。好就好,不好就抖露出这事来。"贾琏笑道:"你只好生收着罢,千万别叫他知道。"口里说着,瞅他不防,便抢了过来,笑道:"你拿着终是祸患,不如我烧了他完事了。"一面说着,一面便塞于靴掖内。平儿咬牙道:"没良心的东西,过了河就拆桥,明儿还想着我替你撒谎!"贾琏见他娇俏动情,便搂着求欢,被平儿夺手跑了,急的贾琏弯着腰恨道:"死促狭小淫妇!一定浪上人的火来,他又跑了。"平儿在窗外笑道:"我浪我的,谁叫你动火了?难道图你受用一回,叫他知道了,又不待见我。"贾琏道:"你不用怕他,等我性子上来,把这醋罐打个稀烂,他才认得我呢!他防我像防贼似的,只许他同男人说话,不许我同女人说话,我和女人略近些,他就疑惑,他不论小叔子儿,大的小的,说说笑笑,就不怕我吃醋了。以后我也不许他见人!"平儿道:"他醋你使得,你醋他使不得。他原行的正走的正,你行动便有个坏心,连我也不放心,别说他了。"贾琏道:"你两个一口贼气,都是你们行的是,我凡行动都存坏心,多早晚都死在我手里!"

一句未了,凤姐走进院来,因见平儿在窗外,就问道:"要说话两个人在屋里说,怎么跑出一个来,隔着窗子,是什么意思?"贾琏在窗内接道:"你可问他,倒像屋里有老虎吃他呢。"平儿道:"屋里一个人没有,我在他跟前作什么?"凤姐儿笑道:"正是没人才好呢。"平儿听说,便说道:"这话是说我呢?"凤姐笑道:"不说你说谁?"平儿道:"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了。"说着,也不打帘子让凤姐,自己先摔帘子进来,往那边去了。凤姐自掀帘子进来,说道:"平儿疯魔了,这蹄子认真要降伏我,仔细你的皮要紧!"贾琏听了,已绝倒在炕上,拍手笑道:"我竟不知平儿这么厉害,从此倒服了他了。"凤姐道:"都是你惯的他,我只和你说!“贾琏听说忙道:"你两个不睦,又拿我来作垫喘,我躲开你们。"凤姐道:"我看你躲到那里去。"贾琏道:"我去去就来。"凤姐道:“我有话和你商量。"不知商量何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
以上几段文字易懂,无需多作解释。只是平儿为什么要瞒着凤姐,为贾琏掩饰呢?平儿是贾琏的通房丫头。通房丫头若被主子相中,可以行房事,但地位低于妾,生下孩子后,若那时主子厌倦了她,有被赶出去的可能。所以,平儿后半辈子还得指望着贾琏;所以,贾琏,她得罪不起。这就是她为什么要替贾琏掩饰的主要原因。

事实上平儿很有远见,在高鹗续四十回中,王熙凤死后还被贾琏扶了正。

另外文中写道:当凤姐来查问贾琏带回来的东西时,贾琏的脸顿时就*了。平儿帮贾琏掩饰,避免了一场醋海风波的发生。足见她善良。

平儿又是王熙凤的陪房丫头,自然又是凤姐的心腹,平时对凤姐忠心耿耿,但同时她又捏着凤姐暗中放高利贷的把柄("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了"),让凤姐难奈她何。

平儿若把贾琏在外拈花惹草的事告诉了凤姐,贾琏日子不好过;平儿若把凤姐暗中放高利贷的事告诉了贾琏,凤姐这个醋坛子将被砸个稀烂。她手心里同时捏着这对虎狼夫妻都不得见人的把柄,与狼共舞,保护着自己,足见高智慧。

这里的"多早晚",是"到时候"的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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